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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黑小白
何存中      新冠疫情期間，黃州封城兩個多月。解封之后，老汪對人別的不說，專說小黑和小白。在黃州的森林公園里，世事初諳的小黑和小白，患難見真情，是老汪在人世間的忘年交。
      二十年前，老汪為了擺脫貧困，只身一人扛著鋪蓋來到黃州，在森林公園里做臨時工。公園里許多雜事要人做，比方說水電出了毛病，要人維修，老汪能當(dāng)此任。下大雨后，山間水道被泥沙堵了，要人疏通，老汪有的是力氣。
      公園里有一座人工水庫，常年樹蔭照影、浮萍連岸，水深面積大，可以養(yǎng)魚。養(yǎng)魚的收入管理處不要，歸老汪。還有不少空閑的地方，可以種菜，拿到市場去賣，也是收入。在國家規(guī)定的時間內(nèi)，老汪脫貧了，還在城里買了處二手房。
      老汪在公園里，擇舊房子作為臨時住所，也起火做飯，炊煙裊裊，飯菜飄香。公園后門閑著一排小屋，黃州退休的老人們?yōu)槔嫌兴鶚?，擇二間開了個娛樂室，每日喝茶、打牌。老汪與老人們稱兄道弟，不是一家，勝似一家。
      老汪養(yǎng)魚勤勞，買魚苗放進(jìn)去，割岸邊的青草丟到水里，魚就翻花起浪，搶著吃。過年前，老汪請人抬網(wǎng)，到水庫撈魚，結(jié)果撈上來的魚，比放下去的尾數(shù)還少。付了撈魚的人工錢，剩的錢不到一千元，買魚苗就花了一千二，虧了本。這是怎么回事呢？老人們就同老汪一起分析原因。得出的結(jié)論是，魚被人深夜下網(wǎng)偷走了。森林公園白天人不少，散步的、唱歌的、打牌的，那是漫山遍野。但是到了夜里就沒人了，寂靜無聲。偷魚的人掌握了老汪的作息規(guī)律，趁老汪睡著時下網(wǎng)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魚偷走。于是老人們給老汪提出建議，說：“兄弟呀！你得養(yǎng)條狗，養(yǎng)條狗陪你守夜?！崩贤粲X得這主意好。
      老汪抱回一只剛斷奶的小狗，全身黑色，沒有一根雜毛，憨態(tài)可掬，人見人愛，人們喚它小黑。小黑一天天長大，清早起來，忘不了職責(zé)，圈它的地盤。繞著水庫的青岸跑，不時支起它的后腿，隔一段見樹見石撒幾滴尿，用氣味做標(biāo)記。
      老人們發(fā)現(xiàn)小黑孤單，說：“小黑需要一個幫手哩。有了幫手彼此有個照應(yīng)。”就叫人抱來一只小白狗，小白狗也是通身純白，渾身沒有一根雜毛。兩只都是公的，小黑大，小白小。大的是哥，小的是弟。弟聽哥的，哥叫怎么做，它就怎么做。清早起來做功課，小白隨著小黑跑。小黑在前，隔一段見樹見石支后腿撒尿加固地盤，小白在后邊跟著聞，然后支起后腿再撒幾滴尿，以此證明這是它們共同的領(lǐng)地。整日里兄弟倆滾成一團(tuán)，嬉戲、撕咬、奔跑、練本領(lǐng)，其樂融融。
      自從有了小黑和小白，老汪夜里可以放心睡覺了。深夜只要有一點兒動靜，忠于職守的兄弟倆就叫。偷魚人幾次試圖用包毒藥的食物毒死兄弟倆，但是它們訓(xùn)練有素，根本不吃外人投喂的食物。偷魚的人只有望狗興嘆，不敢近魚塘一步。
      老汪說，他是在黃州封城后第五天深夜，從城里小區(qū)的柵欄翻出來，帶著狗糧到森林公園去看小黑小白的。這時疫情嚴(yán)重，全城封得嚴(yán)嚴(yán)的，森林公園也封禁了。老汪惦記著小黑和小白，五天了，狗吃什么呢？老汪想趁夜深溜進(jìn)去，帶點兒狗糧給小黑小白。老汪以為深夜無人，他的計劃可以落實，哪曉得走到水庫壩上，就被巡邏隊的人攔住了。帶隊的問：“深夜出來干什么？”老汪說：“給狗送點兒糧食。”“不知道疫情嚴(yán)重，不能出來嗎？”老汪連忙認(rèn)錯。老汪心想，特殊時期，人命關(guān)天，顧人的命，顧不上狗的命了。也不知道何日解封，小黑小白只有聽天由命，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，各自找吃的求生保命吧。山風(fēng)陣陣，寒意襲人，老汪黯然神傷。
      誰也沒有想到黃州封了六十多天。眼看春天過去了，窗外紅梅花開過了，粉紅的櫻花在風(fēng)里接著開。終于疫情有了好轉(zhuǎn)，黃州住院人數(shù)開始“清零”。接著，老汪從新聞里看到黃州“啟封”的消息。
      老汪說，他是“解封”那天清早起來到森林公園去的，封得太久了，走出家門，那感覺恍如隔世。天上的太陽很好，地上的風(fēng)兒和暢，群山新綠，空氣新鮮，水庫清幽，魚兒起浪。就在那清新如畫的天地里，老汪看見兩個小東西，一黑一白，一前一后，如影相隨，沿著水庫的堤岸巡邏哩。六十多天了，原來兄弟倆并沒有逃走，也沒有餓死，一直守著領(lǐng)地，等著它們的主人歸來。老汪一聲呼喚，兄弟倆跑到主人面前，又是蹦又是跳，久別重逢，親熱得無法形容。兄弟倆瘦得皮包骨頭，老汪禁不住熱淚盈眶。
      六十多天，兄弟倆為什么沒有餓死呢？老汪胡亂猜測，小黑和小白可能是靠吃草活下來的。公園里有草坪，春天雨水澆灌，草長得茂盛，兄弟倆也許就是靠吃嫩草尖，度過了那艱難的六十多天。
      老人們聞訊之后，唏噓不已，感嘆說：“這是人間奇跡，是關(guān)于生命的大感動?！?br />（有刪改）（1）下列對本文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和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，不正確的一項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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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.小說開頭制造懸念，黃州新冠疫情的背景和解封后老汪對小黑小白的特別情感，可以激發(fā)讀者的閱讀興趣。
B.老汪能夠擺脫貧困，與他個人的打工抉擇和努力奮斗有重要的關(guān)聯(lián)，同時單位提供的便利也起到促進(jìn)作用。
C.老汪在疫情嚴(yán)重的封城時期，想要趁夜溜進(jìn)公園，這一細(xì)節(jié)表現(xiàn)了他思想上的無原則性和格局上的狹隘性。
D.小說結(jié)尾處，老人們關(guān)于“人間奇跡”“生命的大感動”的慨嘆，既是指向動物生靈，也是指向本土城市。
（2）本文畫線部分表現(xiàn)了老汪怎樣的心理？請簡要分析。
（3）請結(jié)合全文，分析“小黑小白”在小說中的作用。